毒死他们

大房个个慌了神,顾盼儿冷笑一声,很自觉地将位置让了出来,然后将目光移向上房,紧紧地盯着那扇门,眼内神色未明。

此刻不知躲在上房里偷看的周氏是个什么想法,而老爷子看顾盼儿的目光也是变了,甚至带有一丝畏惧,此刻又见顾盼儿盯着上房看,心底下不免有些后悔。这大丫既然能看到财哥儿推倒老三,自然也知道周氏干出来的混事,说不定自己眼瞅着不管这一幕也被瞧了去,一时之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。

暗自责怪,之前要是拦一下周氏,让老三把粮食带回去就好了。

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,顾盼儿突然扭头,直直看向老爷子,幽黑的眸内没有半点感情可言,用淡得不能再淡地声音说道:“老屋既然穷到这等地步,之前从我爹娘那里抢来的粮食我便不要了,当是施舍给你们!只是稻种既然泡了水,而且你们也有足够的稻种,应该不会需要我爹娘那几亩地的。与其浪费,还不如将稻种还于我爹娘,作为交换,这事我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。”

老爷子心中一突,这里面竟然还有稻种的事?自己竟不知道。

“这稻种谁拿,还不赶紧拿出来。”老爷子被顾盼儿盯得没脸,明明就事就不是他干的,可被顾盼儿这么盯着看,老爷子几乎都要误以为是自己干了这等混事。这稻种每家都会备着,谁也不会去眼红别人家的,可这事却是自家干出来的,老爷子觉得这脸臊得慌。

更何况这老三分出去以后,这稻种虽然也备有那四亩田的,却没给老三。

这些稻种应该是老三自个弄来的,估计也不太容易。

顾盼儿嗤了一声,似笑非笑道:“那就多谢老爷子了。”

很快胡氏就从大房里背出了一袋子稻种,沉着脸放到顾盼儿的面前,走的时候不经意间多看了顾盼儿几眼,眼中有着几分好奇与探究。

一见竟然藏在大房里头,老爷子又黑了脸。

顾盼儿打开稻种看了看,见没有什么损伤便将袋口拢了起来,打算直接提上走人,幸好这稻种也是才泡的,要是发了芽的估计也经不起折腾。至于包子爹娘受的那股鸟气,顾盼儿虽然有那个能力去替他们解决,却不想老这么帮着他们。

有些事得他们自己硬起来,才不会再受欺负,自己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。

不过走之前,还是忍不住盯了一眼上房,眼中闪过一丝狠意。

“你不能走,把人的手给折了就想这么一走完事,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!”顾来银一脸怒容地挡在顾盼儿面前。

顾盼儿停了下来,脸色古怪地盯着顾来银看了一会,然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:“我一直就想知道我成亲那天谁打了我天灵盖一棍子,瞧那一棍子狠的分明就是想把我往死里打呢!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打的我,我也不要对方赔啥,让我打回一棍子就行。”顾盼儿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拄棍子。

拿着拄棍子过来,本来是想直接打腿顾来财的腿的,不过后来她发现还是直接动手的比较爽快一点,所以才一直没有用,不过若是有人撞上来的话,她不介意替包子爹试一下这拄棍够不够硬呐!

而顾来银听到顾盼儿古怪的话不止没有觉得古怪,反而冷汗瞬间冒了出来,眼底下闪过一丝惊恐,却因年纪太轻的原因并没有藏中。

其实顾盼儿只是一试,现在却确定了七分,看向顾来银嘴角勾起了冷笑。

看来原主的债也基本上有了讨要的对象了!

一棍子将顾来银顶得离自己稍微远一些,然后又恶意地用棍子敲了敲顾来银天灵盖的地方,见顾来银吓得脸色煞白后退开来,顾盼儿邪邪地笑了笑,诡异无比地看了顾来银一眼,然后提上稻种畅通无阻地走了出去。

踩上倒在地上的大门,顾盼儿心情异常地通畅,轻松了不少。

……

被抢了拄棍的顾大河根本不知顾盼儿要去做什么,有心想要回老屋去看一下,可没有了拄棍除非是爬着回去,否则也回不去啊。

而司南先是愣了愣,然后眼睛一亮,立马吩咐:“这腿上有伤,坐在地上多不好呐!大富大贵,你们俩还不赶紧将这位大叔送回去!”

“不,我不回去,我要去看看。”顾大河连忙拒绝。

大富大贵对望一眼,显然不明白自家公子打了什么算盘,不过还是听话地一人架起顾大河一条胳膊,当作没有听到顾大河的叫声,将顾大河强硬地送回去。

三丫在家里里外外找过,并没有看到顾大河的影子,正皱着眉头。

张氏抹着眼泪道:“你爹到你奶那里要粮食去了。”

三丫一听,立马就冷笑一声,也不管了,直接甩门进了房间。

“这去了那么久,也不知道咋地了。”张氏怔怔地看着小院门口,虽然很希望顾大河能够拿回来粮食,可比之更关心顾大河的身体。

咕咕~

隔着门,三丫听到张氏肚子传来的饥饿声,眉头再次皱了起来。

“哎,人给你们送回来了!这位大叔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摔倒在黑妇门口,连拄棍都飞得老远,正好让咱给看着了,就给送回来了。”大富大贵架着人还没到院子就嚷嚷了起来,让里面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
张氏赶紧跑了出来,而三丫也打开了门,便见大富大贵架着垂头丧气的顾大河往家里回,看样子似乎摔得不轻,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的泥。

可三丫却皱起了眉头:“正好摔在我大姐门口?”

大富大贵道:“是啊是啊,真会摔,哪不摔偏摔到了门口,拄棍子都摔没了。”

这话里的意思很有歧义,不是傻子都能听到话里意思的不对劲,饶是顾大河正胡思乱想着感觉到不对,忙解释道:“不,不是的,我不是故意要摔在大丫门口的,我只是走到那里就刚好不小心摔了。”

三丫冷笑:“不小心摔一跤还能把拄棍摔没了。”

大富大贵就是这么认为的,觉得顾大河就是故意栽在门口,然后把棍子扔得老远,然后让院子里的人看到产生同情啥的,不免有些鄙夷顾大河。

“不是的,真不是这样的。”顾大河百口莫辨,见三丫一副认定他是想要去讹顾盼儿的样子,心中更是急得不行,脱口而出:“我刚好走到大丫门口那,财哥儿那孩子就冲了出来,把我推倒了,我不是故意……不,不是……我是……”

三丫的面色立马就阴沉了起来:“你是想说你不是顾来财推的你,而是你自故意摔到大姐门口,是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的亲爹,你把我们当成傻子不成?你那么喜欢顾来财那混蛋你咋不去认顾来财当儿子,还认我们干啥?还回来干啥?待在老屋那里好了。”三丫愤怒地大叫出来,就差也没冲上去再推顾大河一把,让他再摔一跤清醒清醒。

顾大河怔住,嘴里喃喃些什么,却是张口无声,面上悲伤在流淌。

张氏突然开了口:“粮食呢?”

顾大河怔怔地说道:“娘说家已经分了这不关她事,各过各的,所以不给咱粮食,爹偷偷给装了近十斤粮食,可没走几步就让娘给追了回去。”

张氏幽幽道:“所以这粮食没有要回来?”

顾大河讷讷地说道:“没有,咱忍忍,等明早把筐子拿去卖了,再换点粮食回来。”家里刚编了两个筐子,一个筐子估摸着能卖十二文钱,两个筐子卖了也能换回一点粮食,只是这明显不够吃。

可顾大河也没有了别的办法,心里头也难受得很,一脸无措。

三丫突然冷笑出声:“分了家还能来咱家拿粮食,这个时候咋没说这家已经分了。爹回去要粮食就说已经分了家,各过各的,奶还真会算计。我爷听着倒是不错,可既然是偷偷装的粮食,奶又是咋知道的?粮食抢了不说,还想把人推倒再把腿给摔断,还真是好算计,专门把人往死路上逼呢。”

顾大河下意识认为三丫这话很偏激,可想到自己的遭遇顾大河便沉默了,显然对三丫的话已有了赞同,至少周氏如此做法便是不打算给人活路。

对这娘亲,顾大河已不敢再抱希望,心里头冷飕飕的。

原本还强撑着的顾大河越想三丫的话就越是难受,再加上最亲的人就在旁边,眼睛就禁不住红了,眨眼间就湿润了起来,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。

大富大贵见没自个事就想要告辞,却见三丫突然冲了出去。

“这三丫姑娘是要上哪去?”

“可能去确认这事了吧?”

“说不好这会功夫黑妇已经解决了呢!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猜的!”

二人对望一眼,赶紧将人给架进了屋,然后告辞离去。反正人送回来了就没他们什么事了,还不如赶紧回去看热闹去。

张氏连连道谢,将二人送出了门口,待两人离去脸立马就垮了下来。

“俩孩子还没吃晚饭呢,咋办呢?”张氏自己肚子也饿得不行,可最关心的还是俩孩子,觉得自己是大人少吃一顿没事,孩子却不能饿着。

四丫幽幽道:“我不饿,三姐给我烤鱼吃了,很好吃。”

诚然四丫说的是大实话,张氏与顾大河却不信那鱼能好吃,而四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他们恍然意识到,这样的事情应该常有发生,所以四丫才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,夫妇二人只觉得心塞塞的,难受不已。

这边三丫沉着脸一路冲向顾盼儿家,正好遇到提着袋子回来的顾盼儿。

司南也在那靠在墙边等着呢,见到三丫跑来顿时眼睛一亮,便要开口说些什么,谁料刚拦在三丫面前还没来得急说些什么,就直接让三丫给撞边上去。

砰!

一头撞在了墙上,痛得司南呲牙咧嘴:“痛,痛啊!”

三丫瞥了一眼司南,眼中闪过一丝歉意,同时又觉得司南活该,没事好好站在那里不就得,非要突然间冒出来。跟块棉花似的,一撞就飞,什么破身体。

“大姐,借我银子。”三丫挡在顾盼儿面前,面上一片阴沉。

顾盼儿微讶:“你向我借银子?”

三丫阴着脸道:“借我五十文就行,我很快就还你。”

顾盼儿不认为三丫到了需要借银子的地步,除非这山上的花草树木枯萎,河水流干了,否则精明的三丫根本不可能会借银子。可此刻三丫竟然开口借银子,顾盼儿不可能不惊讶,直觉这里面有问题,眉头微微皱了起来。

“你先说要银子做什么,否则我不会借你。”五十文对顾盼儿来说并不多,哪怕小相公不肯拿出来,她随便卖个什么药材也能凑得出来。

三丫脚趾头狠狠地抠着地板,只阴着一张脸低头不说话,似乎并不打算说出来。

顾盼儿不耐烦地催促:“快说,要钱来干啥!”

三丫抬起头,眼神阴森森地盯着老屋那边看,无门的大门关不住里面的情况,三丫先是怔了一下,继而又依旧阴森森地盯着,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嘣出:“我想去买砒霜,毒死他们!”

顾盼儿脚底一歪,打了个趔趄,差点栽了下去。

那边则传来‘咣当’一声,司南自己不小心又撞了一下墙,脑门上多了一个包。

三丫扭头看向顾盼儿,目光幽怨:“大姐,我是说真的,这事我想了好多年。”

顾盼儿自然知道三丫是说真的,而且这表情也一点都不假不是?可就因为是真的才让人觉得无语,就这屁大点事竟然也能逼她走到这一步。

“该说你心狠不怕死,还是说你太幼稚呢?”顾盼儿拿着拄棍顶了顶自己的额头,有些头疼地发现这个三丫的心肠非一般人能比,说她偏激又不太似偏激,说冲动又觉得她这是考虑了许久,甚至是许多年的事情。

总之这个妹妹的心思,顾盼儿实在难猜,感觉有点心塞呐!

将稻种一把丢了过去,丝毫不理会这六十多斤的稻种会不会将她那小身板压趴下,翻了个白眼道:“你倒是能狠下心干这事,可你也得想想你这样做有啥意义?谁死谁活,又对谁能有好处,又会伤害到哪些人。最重要的是你才十一岁,眼见着再过几年就要嫁人,你就甘心这么赔上自己?貌似我前几天还听你说你想嫁人来着,现在突然间就想好了,不打算嫁人了?”

一提到嫁人,三丫立马就想到河边的事,小脸瞬间阴沉了下来。

就那王虎,死也不能嫁!

而司南听到三丫想要嫁人,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,也顾不上脑门子疼了。

顾盼儿却是瞪大了眼睛,心里头道了句‘卧了个槽’,这丫头不会是练过的吧?这六十多斤的东西扔过去,她竟然能紧紧地抱住,只是有些吃力地被震退了一步而已,是她太厉害还是这乡下的姑娘们都这么牛掰?

“大姐,这是什么?”三丫显然才注意到手感不对。

“稻种,给你们要回来了!”顾盼儿不在意地应了一句,盯着三丫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,有种舒了一口气的样子,还好这丫头抱着这六十斤还是吃力的,之所以能接得这么稳可能是习惯了的原因。

三丫听到是稻种明显一愣,复而将视线再次落向那少了门的门。

这门不会是大姐拆的吧?

“大姐,我好像懂了点什么,这事我回去再考虑一下,之后再将想法告诉你。”说完三丫抱着稻种沉着脸往家里走回,一路上脑子不断地在思考着。

司南好不容易头才没那么晕,伸手想要拦下三丫,却伸得晚了些,眩晕中看着三丫越走越远,顿时就有些泄气,摸着脑门一个劲地叹气:“咋就走了呢,本公子还有话没说呢!”